今夜,荷塘中,美丽易碎的月色依然迷恋着闪耀的太阳。虽然她知道对方根本不爱观赏自己的舞蹈,但她还是在镁光灯下缓缓举起白玉似的纤细的双手,沉默地挥起了一贯以来的高傲和自信。
在寂静的夜里,她的魅力像花香一样吸引了台下的群众。人们用惊叹和陶醉的目光表达对她的欣赏和折服,甚至情不自禁地摇摆起笨拙的身躯来。当人们前往献花时,她莞尔一笑,笑容美丽得就像真正的明月,将满天的繁星都比了下去。
天啊,她跳得真的好优雅!简直就像天上的仙女下了凡似的!''
然而她最爱的太阳,她苦苦守候了多少个年华的太阳,依然懒得在昼夜交替时望她一眼。当她与他擦身而过,她热切地期望对方对她说些话时,会场内只听得见漫天的掌声与主持人的欢迎辞。
他表演的项目是钢琴。她踩着如玻璃般坚硬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沿着台阶走到台下,然后在侍应手里接过一杯鸡尾酒,慢慢地喝了起来。台下的人开始跳起华尔兹。有好几个人过来搭讪,想邀她当自己的舞伴,她都一一笑着婉拒了。
她只为他而舞。
钢琴的声音如同清彻的川流般在她心里流淌。她微声地哼起音乐的旋律来,完全沉醉在音符中的世界里。他弹的应该是肖邦的曲子,她欣喜地心想,肖邦是她最喜欢的钢琴家。肖邦的曲里总是充满着浪漫和温柔。这些恰恰都是她所喜爱的。
然而可惜的是,现在正敲着琴键的人从来不愿和她分享他的浪漫与温柔。曾经有一次,她和他在朋友的圣诞聚会上碰面了,她害羞得红了耳根,却还是大着胆子主动向他问好。结果,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很高兴能遇到你,我们待会再聊吧''便走了。更令人失望的是,他几乎对场上所有人都说了这一句话。
那一晚,她的心情很不好。聚会完后,她一反常态地没有马上回家,却驾车到附近的一个海滩,将脚泡到浅浅的水里。她抬头远眺,满天的星辰都羡慕地望着明亮的月光,然而月光在海中的倒影却显得悲伤而凄凉。她禁不住微微一笑,将心中的苦涩变为豁然的自嘲。
他坐在她旁边,说:''你不曾为你自己而舞。''声音听起来依然冷冷的。她呆了呆,突然觉得有些甚么撞上了脚边,低头一看,原来墨黑的海水卷来了一个空掉的酒瓶。她想起了儿时曾听过的浪漫的故事,一对恋人被可恶的巫婆关在不同的地方,以致一直不能见面。后来,他们靠着海水,偷偷将盛着情信的瓶子送给对方。要是现在她把酒瓶捡起来,会不会发现里头有一封未曾拆阅的情信?
你为甚么也来这里?你的心情也不好吗?你也喜欢看海吗?''她看着认识了整整十年,却第一次距离自己如此近的他,心里全是满满的疑问。然而当她开口时,她说的却变成了另一句话:
你也会觉得孤独吗?''
他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远处月亮投在海中的倒影。风悄悄地吹起海上的波纹,她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呵欠,突然觉得一切的言语是多余的。刚才忘记祝他圣诞快乐了呢,她心想,就让那句话成为未曾挂在杉树上的祝福吧。
亲爱的女士,能请你跟我跳最后一支舞吗?''
她回过神,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正向她伸出右手,想邀她跳一支华尔兹。她想了想,淡淡地笑了一笑,把手放了上去。舞曲终结时,台上的钢琴家无言地接受了台下的掌声与赞叹声。她侧脸望过去,刚好对上了他的目光。她得意洋洋地朝他一笑,她的手还被舞伴握在手里。他怔了怔,然后若无其事地向观众们鞠躬。
当群众兴奋地迎接下一场表演时,她望向窗外,刚好看见月亮落在一座大楼顶上,正轻吻城市虚幻的轮廓。她偷偷地离开会场。漆黑中,一辆汽车快速地驶过,伴随行人的低语,消失在道路的彼方。她将观众送的花束扔进垃圾筒里,刚好看见一根寂寞的香烟在黑暗中闪着一点红光,缓缓地吐出了几圈年轮。
今夜,夜空中,繁星闪烁。当人类用灯光伪造太阳时,谁都不知道,经历了十几年的孤单,月亮的初恋悄然无声地完结了。初恋的对象是真正的太阳。
也不知道,将她的心弄得如此疼痛的到底是脚部的疲累,还是心力的交瘁。总而言之,她决定为这个故事划上句号。然后,只为她自己而舞。
五年级:wendy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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