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的那天我还在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未来的高中,直到姐姐用电话帮我查到中考的分数,我才被硬生生地扯回了现实。突然很心慌,心脏像喝醉了似的慌乱。在奶奶的家里想那个我寄下15年青春的家,那个爸妈酝酿爱情,又生下我这个电灯泡的地方。
爸和我来这陪着奶奶过年,妈妈工作忙抽不开身,没有丈夫和儿子陪着就咽过个这最热闹的日子。屈指一数,我竟已这样麻木了许多年。庆幸石阿姨和表弟总在这种时候送予妈妈温馨,虽无血缘关系,关系却已胜过血缘了。这样想,总有种想给阿姨深拥的冲动,但每每看到她貌似严厉,挂着和蔼,透着满足与幸福的脸,我那个需要眼泪修饰的拥抱也早已夭折了。一笑,再开几句玩笑。海浪总在明媚的沙滩上归于平静,冲动也总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归于温存,平凡且习惯的动作微微掠过,虽是藏着许多风起云涌,其实我们早已洞穿,亦是不必多言了。
家很小,说不出来有几平米,只是来了客人留宿后便略显拥挤了。我们都一致认为:不用急。的确是不用急的,我初中就开始住校了,而爸爸也总只在周末回家。
以往回家时,妈妈或在做饭,有时看着电视。进门就觉有股硬生生的霉味,手狠狠地挥一下也无济于事。屋角的燕窝还积着来年的土,燕窝下有个妈妈吊着的纸盒,积着许多燕粪。妈说:燕子难得落家里安窝,不忍赶走。又怕打扫这燕粪,就做了这样异样的盒子。我知道,她只是想要打破那些寂寥的日子。只可惜燕子是知道补窝的,却不知道补伤。
妈妈洗碗的时候,额前的头发有点零乱,斜着身子仔细地擦着,背影苍白地衰老着。我总是不忍看,就很主动地洗碗。妈总很欣慰:乖了,乖了。我将头压得很低,心想:晚了,晚了。
妈妈工作太苦,积下了一身的病。她从不提及,我是从爸那问来的,却也不详细。所以不知道该叮嘱什么,总是说些注意天气之类的习惯话,然后接她的话的时候就说什么都好,尽量尽量不让她操心。我不吸烟,不早恋,不过是想对得起妈妈。我想考大学,想赚钱,想给妈妈幸福。然而幸福并不容易,抓不到大学的身子,我将再不敢看妈妈的身影。
由于我的原故,爸爸也并不轻松。我说不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小的时候,他的古板似乎千年不朽。爸爸的爱城府很深,我现在都无法完全释怀,更何况小时候呢?
就算不能完全释怀,也不再讨厌了,我想永远都不会了。时间碾着碾着,让我发现欠得太多了。
当爸爸把录取通知书给我的时候,我能真切地感到它有多沉。晚上我躲在被子里哭了停,停了又哭。高中的择校费很高,这样一直欠着让我很累,让我的人生很沉重。爸爸妈妈,真的很对不起。
前不久,做了个梦。梦到爸爸帮我交了大学的择校费,我突然惊醒,然后反复去确定这是个梦,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心仿佛就在醒来的那一刻被抽空,那一种真空的感觉仿佛地狱十八层,用你最痛苦的事一遍遍折磨你。
钱并不重要,但是那些因我而为钱奔波的爱我的人很重要,我不想辜负,不想欠。十六岁之前,我的梦想都只不过是一个个童话故事。直到压迫的高中,我只想考大学,找份平淡的工作,照顾好爸妈,好好爱我身边那些爱我的人:爸爸,妈妈,石阿姨,表弟
好好照顾好爸妈,这是我的一个牵挂,一份梦想。
爸爸看到这个一定会笑着骂我没出息,但是我想要这样的人生,想还债,想无牵无挂,想安安静静地灰飞烟灭。
这些所想会圆满吗?
但不管怎么说,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情永远值得我去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