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说线路微修,亦说压峰,一连三天没电,偏偏又遇在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现代人碰上没电,就如同有眼人突然失去光明,干起事来,特别是想在网上查阅一点资料之类,那简直如同在煎锅里熬,真是急人烦人。晚上阅读,只有找蜡烛代劳,黑暗里学习别是一种韵味。阅读,也的确是一件可以解搀的好差使,许多烦恼和焦躁不安的因素,都可在慢不经意的阅读中忘得一干二净。但是,我的一个疏忽,将蜡烛靠在了墙边,一个雪白的墙壁竟然被烟熏得黑溜溜的。白墙就这样被我给糟蹋了,我心痛万分!
望着烟熏后的黑墙,心里陡生一种凄凉之感,下意识将蜡烛移得离墙远远的,企图亡羊补牢,但显然于事无补。懊悔!我只有自寻烦恼。于是我又想到读书,但无论如何努力,一种罪孽之感像小虫从心头爬了出来。实在找不出好办法,我只好闭目养神了,胡思乱想起来,突然脑中飘忽出一幅幻景:
清明祭祖,我和家人拿着祭品和香炮,来到了奶奶坟前祭奠,随着一阵青烟,火光中的土纸腾上天空,灰烬在风的搅和下飞我一身。寻着青烟耸入云霄的方向,我的眼睛刹时一亮,仿佛奶奶从那云霄里,坐着荷花宝座,和着烈烈的大火,从祥云下来,向我诉说什么。看得出,奶奶没有往常的愉快,那愁眉不结的样子让我看了好生害怕。但不管如何,我总算又看见了久违的奶奶,我想上去抱住奶奶的双脚,诉说这长久分别的相思之苦。可是,亲爱的奶奶却飘然而去,驾着宝座,腾上云霄。
我好生失望,奶奶怎会变成这么冷漠,不近人情!我又好像看到奶奶站在云端,责怪我为何烧纸总是不会选好地方,让大火漫延烧坏了坟前墓后的树木和花草;为何总是年年岁岁上坟烧钱,让她不劳而获,破坏她那靠劳动攒钱养家糊口的生活习惯。一阵狂风刮来,呼啸的山风夹着淡淡的油菜花香,我又似乎听见奶奶在叨唠:十月怀胎母辛苦,生儿育女盼龙凤;可怜天下痴心母,更有儿女变成虫。
变成虫,什么原因让一个人变成了虫?我开始想入非非。一个人从小在父母的呵护之下,有老师园丁的精心哺育,有时代提供的大好舞台,今天只要神精不出问题,肯定会有作为,借用先辈们的话说,应该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会成虫?我实在纳闷。
望着我不思其解,奶奶用手指了指那比她还高的天外之天,我一时好像弄明白了一点什么:一只龙或一条虫,还得看你放的位置对不对,本来有的人是只龙,但由于错位了,他就只会变成一条虫,而且是一条短命的虫。譬如有的学子读书、工作换来了一位之尊,有了权,本成了人熊人龙,但是,他(她)却不会面对,将屁股下的宝座当成了摇钱树,当成了禽兽交易所,东窗事发之后就变成了虫。
只见母亲在高空似笑非笑。难道我想错了,是不是人海沉浮,官海沉浮,都得像我那错位的蜡烛,非将一个白白的墙熏得一团漆黑才会悔之莫及?
这似笑非笑,更让不安。我又在猜想,难道今日的奶奶已升入天堂成仙,不再像从前和我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关心我,盼我成龙的慈母,如同我的那些同在一间教室听课,同在一个食堂吃饭,同在一个操场玩球嬉笑打闹,也许几十年后,同学会变成了上级,变成了专家学者,你想臣服在他的脚下,沾沾他身上的仙气,那是多大的奢望,落后就挨打虽然谈不上,落后就会被人遗忘这才是不争的事实。
心到神知,显然我的猜想离谱不大,奶奶抿着嘴唇两眼露出慈祥的目光。
祭奠的人流开始离开奶奶的墓地,像赶集似的去另一个祖宗的坟地,机械重复着一烧二拜的成规俗例。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抚摸着冰冷的墓碑,默默地再次向奶奶告别,嗫嚅着:不能乱点鸳鸯谱,何种材料就做何种事;不要摆错自己的位置,有多大热就发多大的光,更不能成不了龙而成了虫;不能人未死心却死了,做一个行尸走肉;要记住奶奶的叮咛,你大了我老了,你老了我却死了,靠人生活是靠不住的;要和时代共振,弹响人生和谐的强音;不可患得患失,要懂得取舍,学会放弃,像母亲成了仙就能割弃我这俗子之情,不为情所困惑;要在能发展自己的领土做强
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见烛光摇动,我骂道:神精病,又不是在做梦,怎会出现如此乱七八糟的镜头,思想跑神太离谱了!
终于,我脱下衣服钻入被窝,真想在梦中会会我那成佛成仙的老奶奶。或许,在那里我真能聆听到一个沧桑老人的肺俯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