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乍起,乡间土气与草香四溢,那是你身上熟悉的气息;山间湖中柔软的涟漪,那是你已模糊却温柔扩散的眼睛。春风跋涉十里已疲,你的爱却永不停息。
记忆在四年的岁月中一点点累积,再激烈的浪和风雨也无法侵蚀,因为那里面满是你的身影,我亲爱的外婆。
自我来到这个世界起,你是我意识里唯一亲近的人,除了这些,还有那耕不完的田地,收不完的稻穗,忙不完的家事。还有,那似乎永不到头的美好岁月。
炊烟升起时,锅铲碰擦大锅的声音就像是饭前的仪式,铿锵有力地萦绕在我的耳畔,总是顽固地趴在你的背上的我看着锅里跳跃的油点和那舞动的闪着油光的菜肴,口水都不知道有没有垂到锅里。你宛然一笑,眼角绽放着灿烂的春花,手上挥舞的动作也加快了频率。
清晨,雾霭氤氲,湖边的青石板上总有你那略显佝偻的身影,梆、梆、梆,木棒槌敲打着饼状的衣裳,声响在山间回荡。我蹦跶着越过斑斓的杂草,叶尖上的露珠依偎在我的身上,一阵清凉。来到湖边,隔着杂草望向你,水花调皮地跃到我的脸上,你嗔怪着要我后退,以免跌到水里,手上一边揉着那湿漉漉的衣服。我顽皮地拨弄着地上的大蚂蚁,摘尝红殷殷的野山楂,你不时扬起头来,目光四处搜寻着我的身影一次又一次
我从小肠胃不好,又很贪吃,因此经常遭受闹肚子的痛楚。你急着要带我去看医生,我却总是忍着疼痛钻进桌下,生怕去诊所挨针。你心急如焚,企图哄我出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拿出了你的独家秘方红糖煎鸡蛋,将红糖炒化放入鸡蛋煎制而成。简单的一道点心,却是贯穿我童年的甜蜜。虽然已过去十年,但那股蜜流仍贮藏在心底。
你我如今相隔数百里,只恐连春风也跨越了这段距离。电话中,你的嗓音越发沙哑。偶尔一次相聚,我却蓦然发现你脊背的弧度早已像是弯折的老树枝,承受着岁月的负重。你已不再使用那斑驳的木棒槌,在布满水渍的青石板上敲打。旧日的老锅铲和大土灶依旧存在,却已锈迹斑斑,凸凹嶙峋。而我,也再不需要你焦急地催促着去看病,再也没有机会去品尝小半碗红糖煎鸡蛋,回味久违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