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大卫·斯特雷耶（David Strayer）在伦敦市郊的研究室里注意到了一种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可能性：非凡的多任务处理。

作为犹他大学（University of Utah）的心理学教授，斯特雷耶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在着手研究注意力 —— 关于它是怎么运作。研究的方法变化不定，理论不断更替，但是他发现有一样东西是一直不变的：人类不能进行多任务处理（一心多用）。每当有人试图同时集中注意力在不止一件事上时，他们的表现变差了。最近，斯特雷耶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边开车边打电话的人身上。 在几十年的过程中，他和同事已经证实了使用电话的司机——即使是开免提的电话——都和醉酒驾驶的人有同样高的事故风险率。一心多用的司机反应迟钝，注意力已经下降到正常情况的一半—— 路边的广告牌或者小孩子都会被忽略掉。

而在实验室外，一心多用的情况同样很糟糕。当斯特雷耶和他的同事发现56000多名司机在接近十字路口时，那些在打电话的司机忽视了红灯的几率是专注开车司机的两倍。2010年，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afety Council）估算了28%的高速公路事故死亡率是由于司机开车途中打电话造成的。“我们的大脑不能超负荷处理事情”，斯特雷耶告诉我说，“它们本来就不是为了那样而生的。”

然而，伦敦的实验室里出现了25年研究以来的首次例外，一位女性，我们暂且叫她凯西（Cassie）。当承担越来越多的任务时，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变得越来越糟，她变得越来越好！她可以一边开车，一边做复杂的数学问题，还一边回应手机里的语音提问，她并没有感到吃力。换句话说，她就是斯特雷耶最终命名的超级一心多用者（supertasker）。

斯特雷耶回忆，大概五年前，他和同事在整理数据时发现了异常：一个参与者的分数并没有随着任务的增加而下降。“我们想这是不可能的”，他说，“所以我们花了几乎一个月的时间来检查数据误差。” 尽管数据看起来是可靠的，但是斯特雷耶和同事决定更进一步。那就是他在伦敦正在做的事情：筛选出那些能多任务处理的人。

来自全英国的一千人已经做了多任务处理的测试。就像预期的一样，大多数人表现得非常拙劣，在伦敦的实验室中只有六个人表现得最好。而其中四个人表现得虽然不错，但是不够好，他们被研究者制定的严格的标准击败了：无论增加多少任务，都应该表现得一样好。最终只有两个人进入了最后一轮——特别是凯西，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多任务处理者。“那真的，真的是一个困难的多任务测试”，“斯特雷耶回忆说，“有些人头晕眼花的出来对我们说，自己对那些测试真的感到头疼。只有凯西她解决了一切问题。她就像刀切黄油一样游刃有余。” 在她的预备侧hi中，凯西只犯了一个很简单的数学错误（即使是超级一心多用者也会经常犯数学错误）；但是当她开始多任务处理的时候，这个小错误也消失了。“她完全没有犯错误”，斯特雷耶说，“当她在开车的时候表现得甚至更好。”

斯特雷耶相信人群中会有一小撮 —— 大约2%的人——当他们注意到多任务处理的需求时，他们的表现不会变坏，甚至还会变好。而超级一心多用者则是异类，根据斯特雷耶的说法，多任务处理不同于出生时人群的体重分布——即使是最重和最轻的新生儿都落在了平均重量周围相对较小的幅度内。它的分布更像智商（IQ）的分布：大多数人群在平均范围内，但是只有一小部分是长尾分布——几千人当中的几个。

2010年，在一开始研究超级一心多用现象中，斯特雷耶和一个认知神经学家杰森·沃特森（Jason Watson）邀请了200位参与者来完成一项标准的驾驶测试，并在事先向他们阐明了多任务处理的风险性。在一个模拟实验中，每个人都要在一条多车道高速公路上跟随一辆间歇性刹车的车辆，驾驶环境是断断续续的坡道、立交桥和迎面而来的车辆。他们的任务很简单：紧紧盯着道路；保持安全的车距；必要的时候就刹车，否则就会撞上前面的车。

然后就是任务的增加了。他们不仅必须要开车而且还要遵循手机中声音指示。具体说来，他们会听到一系列的每次2—5个的单词，然后要用正确的顺序来复述它们。但是中间有个难点，就是单词中会穿插数学问题。假设他们听到一段数学计算，司机就要回答“正确“或者“错误”。举个例子，他们会在听到“猫”之后马上就听到“三除以一再减去一等于二，对吗?”他们必须马上回答对还是错，然后马上又会听到单词“盒子”，接下来是另外一个问题等等。他们会在随机的一个时间点上得到提示，然后他们必须按顺序复述从上一个提示开始听到的所有单词。这一十分折磨人的实验将会持续大约一个半小时。

如预期的一样，超过97%的参与者失败了。如果他们只是开车而不去担忧数学和单词记忆的话，他们表现都还不错。同样的，如果他们不开车的话，他们就能够全部正确地记忆单词和做数学题。但是当两种任务混合后，他们的表现一落千丈。然而，在人群中有五个人，三个男人和两个女人，无论他们承担了多少任务，表现都没有一点改变。当他们只做一项任务的时候，不管只开车还是只完成注意力测试，他们就已经异于常人了。而当他们进行多任务操作时，他们的超常变得更加显著。他们表现得和他们没有进行多任务操作时一样，有时候表现的甚至更好。在凯西和英国其他的超级一心多用者被筛选出来后，到了2012年，斯特雷耶和他的团队在700个样本中又鉴定筛选出了19名超级一心多用者。

到底是什么使得他们具有这样的能力呢？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未来是否注定只能做单一的工作？一旦斯特雷耶确认了这种现象是真实存在的，而非统计数据或者实验室的侥幸的话，他自然会认真考虑这些问题。

"当你看到这些人的杰出表现时，你会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与众不同，他们的存在对于人类的注意力意味着什么？”他说。直到最近，这些问题也十分难以回答。坦白说，因为没有足够多的超级一心多用者。而去寻找他们，然后把他们带回实验室并对他们做模拟实验的成本是昂贵的。但是，一个最新的「超级一心多用能力测试」——在网上运行的—— 应该会使得这个问题的调查变得更简单。

与来自澳大利亚纽卡斯尔大学（University of Newcastle）的心理学家合作，斯特雷耶和他的犹他大学的团队最近正在研究超级一心多用者的网页版测试。这一次，你不用再开那蛋疼的一个半小时的汽车了；而是在网页里扮演一名俱乐部的保镖，你要给合适的人放行，同时阻止不合适的人进入俱乐部。当你做决定的时候，是依赖来自你的视觉和听觉的线索来尽量判断是否放行，以保持俱乐部的私人性。研究人员将要提交一篇论文以阐释他们最初的结果：在接近250位作为最初研究的一部分的参加者中，只有7名参加者达到了超级一心多用者的水平。（作者注：我参加了这个测试，但是结果非常失败。我在第五轮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痛苦，却没料到后面还有十五轮。）（编辑注：游戏在文章末尾）

为超级一心多用者准备的网络测试的前景是诱人的。“既然我们有了网络版，每个想要来玩的人都可以注册然后测试，这样就可以有成千上万的人来做测试”，斯特雷耶说，“以前寻找他们我们需要花非常多的时间，但是现在我们终将会得到我们想要的人数。“

所以我们到底能从他们身上了解到什么？

斯特雷耶认为：第一，这种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是遗传导致的。一个人要么是天生的神经结构就可以让你一心多用，要么就是个常人。先前，通过有限的公认样本，斯特雷耶团队已经发现超级一心多用者在进行多任务操作时，他们的神经激活方式和我们大多数人不同。在前额区域——额极前额叶皮层、侧前额叶皮层和前扣带皮层的活动非常少，这些区域在此前证实和多任务处理和行政控制有关。换句话说，多任务时他们的大脑变得更不活跃，但运作却更有效率。

“他们的大脑正在做一些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斯特雷耶说。伴随着更多的参与者，犹他大学的团队不仅对这些初始的发现进行了深入的检验，而且还补充了没有巨大的样本是不可能完成的基因实验；也就是说，大量的人数可以用作基础对照。（作者注：事实证明，凯西不仅仅是一名杰出的任务处理者。她在职业中也是一个超常的人：当斯特雷耶遇到她时，她正在为参加英国奥林匹克自行车队的选拔比赛而做训练。斯特雷耶相信超级一心多用者可能天生就会倾向于一些领域——特别是多任务处理有用武之地的领域——比如世界上高档餐厅的主厨或者橄榄球队的四分卫）。

其次，对于那97.5%没有相关基因的我们，即使再多的练习也不可能使我们成为一心多用的人。斯坦福大学（Stanford University）的独立研究显示，一个小组的神经系统科学家发现，重度多重任务者——也就是那些频繁一心多用的人——在进行行政控制和有效任务转换测试时，比轻度多重任务者表现得差。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超级一心多用者的话，）进行更多的多任务处理会表现的更糟糕。（作者注：在他的早期研究中，斯特雷耶并没有发现那些习惯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的司机在一心多用的测试中表现得比不习惯这样做的人要好。实验室的实践操作同样也没有帮助他们提高他们的一心多用的测试分数）

“在经历了这些实验任务后，你得不到一心多用技能的提升。” 斯特雷耶说。

斯特雷耶的研究的讽刺之处在于，当人们听说真的有超级一心多用者存在时—— 即使知道这类人很稀少——他们似乎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少数的例外。

“可惜不是你”，斯特雷耶坦率地告诉我，“我们中的98%的人是在欺骗自己。并且我们常常高估了自己一心多用的能力。”

实际上当他和犹他大学团队的同事、社会心理学家大卫·圣伯纳茨（David Sanbomnatsu）邀请了超过300名学生，让他们对自己一心多用的能力进行打分，然后把这些和学生们实际的一心多用能力的表现进行对比后，他们发现了一个非常强的负相关：一个人越觉得自己的一心多用能力越好，那么实际表现就越有可能低于平均值。

我曾询问斯特雷耶是否觉得自己有可能是一名超级一心多用者。他说：“我不认为自己是，因为我已经研究这个很长时间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世界上有许多凯西这样的人，这是事实。但是如果你在过马路时，看到有人边打电话边开车，你最好还是向后退一下。而如果你就是那个打电话的人呢？你最好把车停下来。

游戏测试规则：

你是夜店守门人，一共有三扇门。为了让夜店吸引更多合适的人进来玩，你必须让 cool 的人进去，把 not cool 的人挡在门外。

第一天晚上：会有12个人从三扇门尝试进入夜店。有人敲门时门会亮红光，敲门的第一和第二人是夜店管理员，你不用做出反应。从第三个红灯开始判断是否放行。判断标准是：not cool 敲的门（闪红光）会和往前数第二个一样。比如，第一是左门，第二个是中门（前两个不用做出反应），第三个是左门，你就知道 雪姨（not cool） 在敲门了，绝不能让她进去！

注意：键盘「Z」和「/」键是用来放行和阻挡的。至于哪个放行哪个阻挡，请看网页介绍。

第二天晚上：雪姨（not cool）经过一晚上后学乖了，敲门（闪红光）的方式已经阻止不了她，所以换一种密码——声音。请带上耳机或开启音箱。你会听到 Y、P、O 三个单词。每个单词代表有人要进门。和之前一样，前两个是夜店管理员不用做出反应，从第三个起开始判断。判断标准和第一关类似：比如第一个是Y，第二个是P，第三个是Y，你就知道雪姨来了！果断阻挡啊少年！（「Z」和「/」的规则和第一关一样）

第三天晚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雪姨（not cool）又升级了！玩到这里，小壹已经泪流满面了。因为这次需要敲门（闪红光）和密码（听声音）一起判断，只有两者都正确才予以通行。

英雄，拯救夜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PS. 回头看看自己在文章开头写下的分数，有没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