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的一声将平静的夜掀起几丝波澜,手术室瞬间亮如白昼,门前顶上的红灯发出着几近恐怖幽怨的光。
门里,躺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秋——虽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却不似其他孩子体格健壮,躺在手术台上,单薄得像一片秋叶。
门外,站着秋的爹娘——附近的省城就这么一家大医院,他们昨儿晚上就推着躺在板车上的儿子风尘仆仆地赶来,想要救活儿子的命。这会儿,秋儿他爹盯着“手术中”字样的光,痴痴地、狠狠地盯着,虽说不识字,可他知道,一旦那灯灭了,便是宣判命运结局的时刻。他的心是矛盾的,既想看灯不灭,因为害怕灯灭后推出的儿子再也看不见他,跑去另一个世界;又想灯灭,因为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
“他爹,你说咱秋儿能好吗?”秋儿他娘拼尽全身的力气,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秋儿的爹低下头来,看了一眼低头望地的妻,又转过头,继续盯着那红光,半晌,他说了一句,声调低沉,“等等就知道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那缕缕红光依旧亮着,秋儿他爹开始在门前来回踱步,嘴里叼着一根烟,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一味低着头,时缓时急地走着,时不时转过头,瞅一眼仍旧未熄的红光。秋儿他娘盯着地板,仿佛在数那已经数过若干遍的瓷砖数,又或是瓷砖上的花数,坑着头,不吱声。
又是几个小时过去,外边的天已打晓。那红光依旧亮着,就像一个黑洞,誓要把秋儿的爹娘卷进那无底的深渊里去似的,亮的人心烦,更心慌。秋儿的娘抬起头,盯着红光,一动不动。秋儿的爹,闷下头,坐在门对面的浅绿长椅上,边吸着烟,边数着瓷砖。
秋儿虽然身子单薄,却聪明得很,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爹娘也就跟着沾光,逢见人就笑:“咱秋儿啊,又……”可此刻,老天仿佛嫉贤妒能,降下一场无边的疼痛在这个少年身上,让他再无法站起——就像那仿佛永不熄灭的红光。秋儿的爹娘都站了起来,互相依靠着,站的坚定而决然——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光熄了。
随着床轮碾过地面的响声,秋儿的爹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