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秃秃的青色巨石,被风刀雨剑剥蚀出斑斑伤痕――光滑的石背上,纵横着道道裂缝,把巨石分成了三个感叹号。它们仿佛匍匐在山的脊背上,你挤我,我挤你,谁也不让谁,唯恐被挤下两旁的山涧,它们并收着肩,顺着山脊延伸而去,三个感叹号齐伸着脚,一直伸到山的悬崖上,仿佛在抢那个早已经掉下悬崖的圆点号。
三双脚的并拢处,不知何时积成的一方土。或许是飞升的风从陆地带来的,或许是玩耍的鸟从林边衔来的。那方土,在青石露背的地方,聚成了一洼。
三片绿叶,一支细茎,单朵花冠,一株野菊便生长在这里。
没有松柏为它遮风当雨,没有鸟雀蜂蝶同它玩耍嬉闹,也没有只花株草与它同窗共邻。除了青色的石脊,褐色的泥土,便剩下了它自己的颜色――绿色。
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五柳先生采不到它,想瑟瑟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的黄巢欣赏不到它。
从不在意与热闹于非凡,从不在意于名扬天外。
因此,它选择了这里,无论怎样的境遇。
不渴求于土地的肥沃,不倾耳于他人的赞说。
独站峭壁,迎风而立。黄色的花恰如一团激情的火,更像是李白醉酒时的确惬意与洒脱。凭崖临风,观群山起伏连绵,听数峰并立无语,看云霞峥嵘流走,嗅自然万物之气。暑气来时叶自碧,霜气到时花正艳。若谷的-怀,能纳万物,又何惧寒暑?临崖之举,更有一番自得其乐的情趣。
不是它不爱友伴为伍,与蜂蝶为友,与鸟虫为伴。只是它更倾向与一种属于自己的生命,一种与众不同的充满个性的自己。
它是孤寂的,闲暇里它只有与自己对话,在与自己的对话里醒悟着自己,完美着自己。它可以傲视青松绿柏,可以傲视崇山峻岭,可以傲视身旁的云霞。虽然它仅仅是一棵野草。青松数十年才能傲立山巅,连绵的山岭几万年才能雄起平原,绚丽的云霞借了太阳的千万条光线才能接受世间万物的朝览。而它,三片绿叶,一藤细茎,单朵花冠,论体积,万千之小,论时间,却只年半载,完全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勇敢的立于石脊的无根之土上,经烈日,历寒暑,傲视万物群山,又怎能不为自己骄傲,为自己立于天地之间而自豪呢?
一洼土的悬崖菊,身材未必要长的像松树那样粗壮,生命未必要像山岭那样久长,容貌未必要像云霞那样绚丽多彩。它却可以在万峰之巅上迎风怒放,让黄色的花朵绽放出生命的荣耀。因为生命的伟大与崇高,不在于个体的普通与渺小,它深信:即便是岩缝里的一株野草,也能发出对世间万物的嘲笑。